朋友們知道我成立了一個培訓青年樂手的慈善基金後,常問我這問題。
「從基本功做起。」我說。「我就是這樣被訓練出來的。」
我從來不知道我小提琴啓蒙老師的真名字。
爸爸在華僑日報找到他的廣告「個別教授小提琴 --- 地址九龍深水埗…… 李隱」。
一個懶洋洋的星期天下午,爸爸和我跑到李老師那小丁方房子去了。
五零年代初的香港,到處看得到二次大戰的傷痕。房子破破爛爛,露宿街頭的貧苦大衆比目皆是。李隱老師住在一幢破舊四層唐樓內的一間小房子,步上樓梯時要跨過睡在角落的老公公,一走進小房子便嗅到走廊燒午飯及尾房厠桶大、小便的味道。李老師坐在房內,漆黑一片,沒窗戶,只有一個小燈泡。
我縂算找到小提琴老師。李老師對我很好,代我買了一個提琴及第一本課本「Wohlfahrt's Studies for the Violin, Opus 45」寫這博客時這書仍放在我電腦前面。翻開書,我看見李老師用鉛筆翻譯的文字「ㄇ=down bow=落弓;V=up bow=上弓……」。
不到三個月,我已練完第一本課本。
「好吧!你到琴行買……」李老師說。「另外再買一本『簡易小提琴一把位歌曲』。我教你拉些小調。」
再過三個月,那兩本書全學完了。
「唔。你學得很快。」李老師說。「看來我沒甚麽可再傳授給你了。請爸爸為你找個新的提琴老師吧。」
我連道別的機會也沒有!
「爸…… 這到底是什麽回事?」回家我問爸爸。「為什麽李老師不再教我?」
「我怎知道?」爸爸說。「算了吧。我們找新老師好了。唔…… 聽朋友說,他們最近認識了一位剛從國內來香港的提琴老師。他曾留學蘇聯,拜俄羅斯小提琴家為師。你要努力,他可能願意收你為徒。」
幾星期後,爸爸帶我到香港島北角一個環境較好的單位。我第一次認識小提琴家鮑穎忠先生。
鮑老師留給我三個畢生難忘的印象。他每次授課衣冠端正,黑皮鞋擦得光光亮亮;他散發出清新的、略帶點牙膏的氣味;他兇得不得了。每次到他家上課,我的腿都不由自主抖顫不停。
(待續)